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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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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洞內很靜, 靜得只能聽見輕淺的流水聲。

沈離凝望著站在譚邊那人,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, 心頭忽然生出些哭笑不得的情緒:“道長,我們這……”

“還不快去?”祁長昭突兀地打斷他,氣息終於變得不再平穩。

他們事先怎麽也不會料到,那機關中的粉末, 竟然並非什麽至毒之物, 反倒是一味藥性極烈的情藥。祁長昭替沈離擋了極大部分,所以剛走進這石洞沒多久, 他便意識到了身體的異狀。

苦苦堅持到現在, 他的理智已然所剩無幾。

祁長昭垂在身側的手用力緊握, 指甲陷入掌心的痛感讓他清醒了些。見身後那人還不肯動, 他隱約意識到了什麽, 猝然回頭:“你也……”

他的話沒有說完,沈離反常的臉色已經告訴了他事實。

祁長昭閉了閉眼, 深吸一口氣, 聲音已經恢覆如常:“你中毒不深, 先用內息壓制,從此處下水, 你應當能看見一條通道,往裏至多不過百丈遠, 便會看到地宮入口。你……”

沈離開口打斷他:“那你怎麽辦?”

“你先進去, 我隨後……隨後就來。”

從外表看, 他其實看不出什麽異樣。祁長昭依舊站得筆直, 身形纖長挺拔,一襲素白錦袍將他襯得清俊出塵。除了方才洩露出了一絲淩亂的氣息外,此人從頭到腳,半點看不出毛病。

沈離強迫自己把視線從那人消瘦清冷的側臉上移開,無聲地抽了口氣,心頭忽然起了個極不著調的念頭。

這家夥的定力可比他強太多了。

祁長昭中的藥量比他多了幾倍有餘,就連他現在忍不住有些腿軟,此人竟然還能表現得這麽若無其事。

沈離微不可察地輕嘆一聲:“要是往常情藥,在水裏泡一泡應當就沒事了。不過我聽說,嶺南蠱術中有不少可催動欲念的情蠱,沒那麽好解。被選做祭品之人進入此地,再經由石洞水路才能進入地宮……”

“若在水裏泡一泡就能解了這毒,人家為何要把藥放在那入口處?”

祁長昭身形顫了顫,輕輕閉上眼:“你別說話了,快走。”

沈離渾然沒聽出那聲音中的危險,他朝祁長昭走進了些,調笑道:“道長不會還害羞吧,怎麽,沒做過這種事?我教你好不好啊?”

祁長昭呼吸一滯。

“幹嘛這麽看著我,當真沒有?”

沈離好奇地歪了歪腦袋,又朝前走了一步。祁長昭僵硬地往後退:“你別,阿離我……”

不行。

祁長昭在心裏不斷地重覆著這句話。

不能碰他。

就連祁長昭自己都不太明白,為何會有這樣奇怪又固執的念頭。

在此人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夜裏,他明明還那麽肆無忌憚地占有了他。那時他的心裏只有仇恨,他想用最直接,也最符合自己心中所想的方式報覆他,所以哪怕是帶了些強制與欺騙的意味,他也毫不在意。

可現在不行。

他不能接受在藥物驅使下的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。

祁長昭眼眸緊閉,覺得自己幾乎被撕裂成了兩半。一部分被欲念所驅使,瘋狂地叫囂著,想把眼前這人抱入懷中。而另一部分則不斷拉扯著他的理智,告訴他不能這麽做,不能……

忽然,一雙手搭上了他的手背。

那雙手帶著與他相同的熱度,虛搭在他抑制不住顫抖的手上。

接著,他聽見了那個近在咫尺的聲音:“好了,都是大男人,做出這副模樣幹什麽。趕緊的,不會我來幫你,再憋下去,你那玩意兒以後還能用嗎?”

仍是一副輕松懶散的語調,可細聽之下,他的聲音並不怎麽穩,尾音也在輕輕發顫。

祁長昭腦中轟鳴一聲,眼眶一瞬間便紅了起來。

沈離自己其實也不像他表現得那麽輕松,只不過是看到此人一副視死如歸不願被玷汙的神情,一時忍不住才出言調笑了幾句。

他話音剛落就想去拉祁長昭的衣袍,手腕忽地被人用力擒住。

沈離擡頭,對上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。

接著,他被人狠狠往前一拉。

嘩啦——

重物落水的響聲回蕩在寂靜的山洞中,沈離只覺天旋地轉,冰冷的潭水瞬間淹沒上來,激得他渾身中重重一顫。不等他本能掙紮,一雙手將他托舉起來,抵在了潭水邊的礁石上。

耳畔,水聲與男子粗重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,沈離恍惚間竟覺得這聲音聽上去格外耳熟。

這念頭只在心中閃過一瞬,很快被洶湧而起的欲念吞噬殆盡。

“你說你要幫我?”男人把他困在礁石邊,滾燙的掌心在水下緊緊鉗住他的腰肢,聲音裏帶著壓抑到了極致的嘶啞,“說啊,阿離,你要怎麽幫我?”

“我……”

沈離腦中渾渾噩噩,方才落水的眩暈感一直沒有褪去,反倒更加變本加厲。他甩了甩腦袋,聲音輕輕發顫:“道長你冷靜一點,我——!”

沈離的尾音生生變了調,險些抑制不住抖出一聲喘息。

水下,祁長昭忽然覆了上來。

沈離將頭不自覺後仰,想逃開這種令人失控的感覺。可祁長昭貼得太近了,他呼吸間盡是男人的氣息,強勢而溫柔,仿若足以燎原的烈火,一發不可收拾。

恍惚間,他甚至沒註意到,祁長昭不知何時把他的手牽了過去。

沈離渾身僵硬地任人擺弄,渾渾噩噩的大腦不太明白,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。

雖說他原本就是這麽打算的,可眼前這情景怎麽看……都和他想的不太一樣。

沈離很快沒功夫再想別的。

耳畔的水聲越發洶湧,他無處可逃,只得仰頭看著頭頂石壁上的幽幽光芒,無聲地輕喘。

不知過去多久,水聲終於停了。

沈離在堅硬的礁石上靠了太久,平息下來後才覺得背後硌得生疼,伸手無力地推了推身上的男人:“走開……”

祁長昭沒動,他施了個術法將二人身上的衣物還原,伏在沈離的肩頭,輕聲問:“舒服了?”

“舒服你——”沈離瞪他一眼,有氣無力道,“背上硌得慌,快放開我。”

祁長昭扶著他上了岸。

二人在岸邊一坐一立,祁長昭牽過沈離的手,修長的指尖扣在他脈搏上,細細探去。

沈離低頭看著握住自己的那只手。

許是在水中泡了許久,那雙手看著比平日更加蒼白,指節分明而修長,看上去格外賞心悅目。可一想起方才這雙手在自己身上做了什麽,沈離臉頰燒得發燙,局促地掙脫開來。

祁長昭盯著他通紅的耳根,斂下眼藏起淡淡笑意:“已經沒事了,不必擔心。”

這種情藥雖然性烈,但對他們這等修為的人而言,只要稍加紓解,很快就會沒事。

沈離不冷不淡地“嗯”了一聲,沒搭腔。

這石洞中本就潮濕,二人在水中折騰了許久,身上的衣衫全濕透了,貼在身上又濕又冷。沈離忍不住打了個寒顫,蜷起身體,冷得嘴唇輕輕發顫。

祁長昭皺眉看他:“很冷?”

沈離覺得他是在說廢話:“……這水這麽涼,能不冷嗎?”

祁長昭沒答話,他沈默地走到沈離身邊坐下,擡起手,掌心貼近對方背心。

沈離本能地掙動一下,祁長昭率先道:“別動。”

祁長昭頓了頓,又補充道:“……幫你把衣服烘幹。”

沈離此刻就連這種簡單的碰觸都覺得不自在,推拒道:“不用,我自己——”

祁長昭重覆一遍:“別動。”

沈離不再動了,祁長昭一手貼在他背心,另一只手繞到身前,覆在他手背上,果真觸到一片冰涼:“怎麽會這麽冷,你不是有真氣護體麽?”

大乘期修為會超脫凡體,重塑仙身,就算沈離如今是穿進了一個凡人肉身,他有真氣護體,也不該如此畏冷。

沈離沈默了一下,不以為意地笑笑:“道長說笑了,我就是會點小法術,再懂些邪門歪道罷了,誰告訴你我修為高的。我若修為高,至於當初在白玉京那般遭遇,再狼狽出逃?”

這自然是假話。

祁長昭知道,他是因為剛穿越來的那天晚上修為還未恢覆,這才只能第二日狼狽逃出去。

可他還是覺得不對。

祁長昭眉頭緊蹙,本能覺得沈離這話中有古怪,但又說不上來。

這人實在太會演戲,以至於他很多時候都分不出這人說的究竟是真還是假。難不成,穿越到這裏消耗了他太多靈力?又或者,他始終沒能與這具身體徹底融合?

還是說……他又有什麽別的理由,才故意在他面前裝作這副模樣?

祁長昭想不出理由,他盯著對方蒼白發顫的嘴唇,無聲地嘆了口氣,加快了手中的靈力傳送。

祁長昭幫沈離烘幹了衣服,又把自己的外袍裹在他身上,強制要求沈離在原地修整片刻後,才開始下一步行動。

二人都會水性,若是先前,只要潛到水下一路游去地宮便好。可有了剛才的教訓,祁長昭沒讓沈離下水,從儲靈戒中取出一枚避水囊,直接將二人攏了進去。

二人乘著避水囊潛入深潭,穿過狹長的甬道,沒走多遠,果真看見了一座巍峨宮殿。

避水囊中空間不大,二人的身體幾乎是緊貼著的。沈離披著祁長昭的衣服,耳畔還能感覺到對方淺淺的呼吸,心頭忽然湧出某種十分古怪的感覺。

那種壓抑又嘶啞的喘息,竭力克制卻又無比熱烈的觸碰,還有強勢得叫人喘不過氣的擁抱……

——那是一種名為似曾相識的感覺。

其實他早該想到這一層,不過當時被那該死的情藥攪得昏頭轉向,很多事情來不及細想。而此刻冷靜下來,許多異樣與破綻便一個接一個浮現在沈離心頭。

他無聲地倒抽一口冷氣,心口被自己的想法震得微微發顫,下意識偏頭看向了身邊的人。

那人的手還虛搭在他的肩上,由於身形較高,只要稍一傾身,就能徹底把他擁入懷中。

那張臉輪廓清晰消瘦,眼眸漆黑幽深,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,唯獨看向他時,才會透出點溫柔的神色。

沈離一時恍惚,甚至沒註意到他們二人已經平穩地落到了那地宮門前。

這地宮藏在這片水域的下方,外圍有避水法術,不受水流侵擾。祁長昭收了避水囊,擡步朝地宮的回廊走去。

地宮外圍沒有亮光,唯有些許幽藍的光線從遠處透過水流,映照二人周遭,卻什麽也看不清。

沈離凝視著那人背影的輪廓,忽然輕輕喚了一聲:“霽雲道長。”

祁長昭腳步一頓,轉頭看過來。

黑暗中,沈離對上了那雙漆黑的眸子。

一如他離開白玉京的那天清晨,他在慌亂中看見的那雙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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